各位2019届的毕业生同学，你们好！
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有些惶恐，因为上一次我站在这个地方还是2010年，作为班主任发言，送走我带了四年的本科生，最后在台上哭得稀里哗啦，形象全无。人们总是不擅长离别，然而很不幸，对于老师来说，离别就是他们的年轮，一期一会。于是在多了快十次经验之后，我想我可以表现得镇定和端庄一点了，希望。
因为不善于离别，我们开始怀旧。大家聚在一起复习着彼此过去的样子，两年前，三年前，或者四年前，然后围观时间把青涩变成沉着，把懵懵懂懂变成心事重重。马斯洛说，教育是让人成为更好版本的自己，毕业似乎是检视这句话的最佳时机。我完全相信经过这几年的学习，你们已经掌握了足够多的足以安身立命的技能和方法，但是它是不是让你们成为了更好的人，说实话我并不确定。于是我想借今天这个机会从三个维度说说我对这个问题的理解，权当是寄语与祝福。
第一个维度是选择与责任。
回顾一下你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或许误打误撞，或许不情不愿，或许心心念念，无论哪一种，你们来了，不管主动被动，都基于选择。
根据班杜拉的观点，这个世界上其实存在着无数的斯金纳箱，而你选择了名叫北师大心理学部的这个，只因为这一个动作，这个箱子里所有的强化程式，那些奖励也好或者惩罚也好榜样也好才获得了影响你的机会，而箱子里的那些人（比如在这里坐着的所有老师）也才得以在你的生命中登场。也只因为这一个动作，这个箱子因为你的到来而变得有所不同，或多或少。这就是选择的意义。当然也有人把这种意义理解得过于好，以致每个选择都患得患失，最后干脆用不行动来规避一切风险。
对此，美国喜剧演员路易斯CK建议了一个70分原则，也就是说有70分的判断就可以做决定了。会不会有点过于草率？并不会，因为有一个东西叫认知失调，只要做出决定，这个选项的分数就会上升到80分，而且你并没有为做选择浪费太多时间，接着完全可以用省下来的时间以及你的知识和经验将其完善到90分，没必要苛求每个决定都满分。更重要的是，即使是那些错误和遗憾的选择也是有价值的，人生不可能免于遗憾，你之所以觉得遗憾，其实是确认了你没有做的那个行动的价值，等于明确了一个有意义的东西，这种遗憾总比浑浑噩噩什么都不做强。
因此，勇于做选择同时不怕犯错误，是我想送给你们的第一句话。选择令我们自由，然而正由于人的本质是自由，我们对自己的行为就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于是又不能光享受自由而逃避责任。自由和责任宛若双生，不承担责任是不可能有完全的自由的，你的自由很快就会被剥夺，而能够为自己的行为承担责任，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自由，所以，责任是自由的体现，也是自由的保障。
今天你们得以站在这里，你们的家人可能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你们要在未来的岁月中找到能令你们深挚热爱的事情，把自己和它们绑在一起；你们不可避免地要和这个高歌猛进、日新月异从而也充满不确定性的时代发生羁绊……这些都是你们的责任，圆满的人生是从开放的选择走向甜蜜的义务，你们都很聪明，请一定善用你们的聪明，这既是特权，也是责任。这是我想说的第二句话。
第二个维度是智识与精神。
大学是一个相遇、讨论和生产知识的场所，你们学习了如何投入注意，如何高效记忆，如何有序思考，如何解决问题，如何生发、促进和控制想象，如何激励和引导自己的天分。然而这还不是全部，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人，应该理解自己以及自己在世界中的位置，包括文化的和自然的。
“教育的目的不是让你挣到更多的面包，而是让你在吃面包的时候每一口都更觉香甜”（美国心理学家、教育家詹姆斯·安吉尔语），这也是心理学具有卓越优势的方面。我们何其有幸能够站在人类文明的崇山峻岭之上，享受它们的照耀，更要延续它们的荣光。可以通过阅读和表达，审美或旅行，感受与体验，内省加思考，在昼夜厨房与爱之余创建内心的山川湖海，在复杂且迷茫的世界中保持独立与理性，让生命的力量在生活赋予的广阔空间中尽情展现。
当然，心与智从来不是迫选题，生命的选择理该多元，精神生活也不是外部世界的避风港，意义在于星辰大海，也在于一粥一饭，希望你们能够在普通的日常的平民化的生活中获得经常性的快乐，同时保持持续的超越追求。这是第三句话。
最后一个维度，现下与永恒。
最近几年，焦虑成为老师们评价学生时最为高频的关键词，我经常在想，如果我们培养的是一群焦虑的佼佼者，那么这种佼佼还有没有意义。
诚然，在这个慌乱的急切投奔目标的年代，慢下来似乎是不合时宜的，从长计议更是格格不入。在年轻的时候，我们总是热烈地追求即时的精彩，渴望当下的满足，期待可见的收获，困守于眼前的得失，只求一个现世安稳。
然而幸福是具有时间性的，在“秒”的尺度上生发的只是愉悦，而能够超越时间、跳脱工具理性、纯粹且独特的生命体验才是恒久的幸福。走慢一点，耐心一点，“你才25岁，你可以成为你想成为的任何人”，这是电影《步履不停》中的一句台词，而如果你已经26岁了，那么恭喜，距离你想成为的那个人又更近了一步。余生还长，莫要慌张，这是我送给你们的第四句话，也是今天最想说的八个字。
最后的最后，热烈祝贺你们毕业。
毕业这两个字似乎在各种意义上代表着完结，然而对于人生来说，只是刚刚打开了世界的门，而所谓选择与责任的平衡，智识与精神的兼蓄，现下与永恒的融合，才是一生的必修课。
我要代表心理学部所有老师感谢你们，凡尘俗世多风雨，幸得诸君慰平生。祝福你们带着爱与勇敢，丰沛而质朴，轻盈且热烈，纵千回百转，痴心不改；越万水千山，前程锦绣！
谢谢大家！
图为王芳教授在心理学部2019届毕业生毕业典礼上发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