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宾演讲>
杨澜 女士
阳光媒体集团主席、阳光文化基金会主席
谢谢蒋昌建的介绍,也非常感谢张西超的邀请来参加这个活动,其实我还是挺忐忑的,对于这个题目我还是有一定的陌生程度,但是也希望通过自己的讲述跟大家分享一下自己的感受。我其实觉得我可以成为心理学家一个很好的样本来进行分析,就是因为在这个崇拜年轻的时代,我每天都要面对很多以恭维和赞美的形式出现的心理打击,比如说我看你的电视长大的这样的话。
但是,刚才江涛用非常快的语速给我们道了很多的干货,我也有了很多的收获,我来对抗这样的心理压力的法宝,就是会不断的学习,我对女性朋友们的一个忠告是学习比恭维更有用,无论是男性还是女性我们心理状态对于我们自身的健康,免疫力都是非常重要的。虽然有噪音,但是我可以强调一下,我们每个人心理状态,无论是男性还是女性,对于我们心理状况,我们思维活跃程度,以及对外交往的学习和成长能力都是直接相关的。所以我真的相信,当一个人不断保持一个学习状态的时候,对整个的身心状况都会更加的年轻。那好了,用15分钟的时间给大家分享一下在过去的将近七年时间中,幸福力与女性终身成长这样一个话题。
首先给大家分享一下的是我们对于职场中性别平等和女性发展的观察。这个观察实际上是具有全球性的,根据麦肯锡的全球调研,如果说全球女性生产力能够得到更加充分的发挥,她们拥有更加平等的工作权利和机会的话,整个世界的GDP在2025年可以增加28万亿美金,这个数字相当于中国2015年中国的GDP加上美国的GDP还要多一些,所以我们全球说经济放缓,经济危机,增长乏力的时候,我希望全球的经济学家,全球的领袖人物,全球各界人士都来关注一下女性生产力和领导力的更好的发挥,对世界来说就是更加强劲的经济增长,还不要提到社会、人文的各个方面的深刻影响。有很多的机构,包括联合国、花旗银行等等,都做过基于全球机构和企业竞争力的调查,他们发现在性别平等方面做得更好,在包容体制方面更能够吸纳女性领导力的企业会有更好的利润表现,有更好的利润汇报,更好的内部传统和生态环境,基于多元化的机制更好的了解员工所想和客户所想,以及为企业发展找到更好的战略性的途径,我们也发现这样的企业,对于社会的形象和消费者之间的关系有着更加良好的表现,特别是在今天这个时代,对于吸引年轻一代,千禧一代的优秀人才具有至关重要的关键因素。
人力资源部门就发现在千禧一代的年轻人对选择什么样的机构工作不仅仅看他们给予的薪酬和职位的高低,更多要看到是否认同这个企业的价值观,认同这个企业正在创造的价值,以及这个企业所体现出来的企业文化,是否是对于性别平等和共同发展提出更好的生态系统的。所以职场的性别平等和多元化的环境,不仅仅是过去讲的妇女能顶半天天,妇女享有平等权利,似乎是政治口号和企业公关之选,今天是一个更好的理由,其实是一个明智之选,是一个聪明的选择。
那么,我们在过去的七八年时间中,通过大量的线下媒体和社会实践,了解到中国职场女性普遍面临着这样的困扰,第一个是多元角色的困扰,在中国这样一个社会,对于女性所应该完成的社会角色和家庭角色,还是有着非常根深蒂固的期待,所以这种期待下产生的价值评判体系,对于女性的行为表现带来很大的影响,过去说要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后来说买得起房子,让孩子上好学校,后来要求既要打扮成女神,还要打得过小三,对于女性来讲要完成这么多元的角色,是对她而言是有困扰的。特别是某一个年龄段,时间点中当多元角色产生冲突的时候,在时间安排和精力安排,以及压力的分解方面,其实都会带来切切实实的一些困扰。
而在这个方面,我们发现在OECD,全球经合组织做的一个调查,全球具有代表性的29个经济体当中,猜一猜哪一个国家的女性,付费和未付费的劳动工作时间最长?不用猜了,中国。中国的女性在全球29个国家,包括典型的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中,中国女性有薪酬的和无薪酬的劳动时间加在一起是全球最长的,大家想象一下中国女性所需要承担的多元角色所带来的,仅仅是时间上的压力,而且平时每天比男性要多工作1.5个小时到2个小时,孩子的作业,家里面做饭和打扫等等,这似乎是她们要来做的工作。
所以对事业和家庭平衡的问题,我作为一名职业女性和企业家,似乎在每一个新闻采访中都会问到的这些,这个很好,要平衡事业和家庭,不合理的是,男性企业家几乎不需要回答这个问题,作为一个小小的职业报复,我每次采访男企业家,请问,你一周在家吃饭几次,如何平衡事业和家庭的,他们马上很紧张,以为我在谈私生活和情感问题,毫无冒犯之意,我想说在这个世界男人和女人都需要平衡事业和家庭的,不仅是女性。
第二个压力来源于时代变化太快,带来了巨大的不确定性,比如说中国人口的迁移,使得很多人,包括很多女性离开自己熟悉的生活环境,离开了父母,离开了家人支持系统,来到一个陌生大城市打拼,需要面临的经济、社会等各个方面的压力都是非常大。同时,由于科技的迅速发展,互联网经济人工智能带来的技术革命,使得很多过去认为是女性占领某种优势的工作岗位实际上是受到了一定的威胁。比如说很多的客服工作,其实可以将来通过智能机器来替代的,比如说基础的金融工作和基础的个人助理方面的工作,现在越来越多的受到人工智能和机器学习的挑战,也就是说低附加值的所谓的白领工作,但是由于缺乏综合的决策能力所需要的素能,所以他们很多岗位未来会受到一些挑战。甚至是社会交往模式和情感陪伴模式也会受到挑战。比如说最近,我今年制作一个十集纪录片,探寻全球人工智能的顶尖实验室,其中包括斯坦福大学的人工智能实验室,主任李菲菲女士是从中国到美国去发展的,她就讲到其实女性来参与科技是非常重要的,当你要说服一个男性去研究人工智能的时候,你只要跟他说这事很酷就可以了,但是说服一个女性去从事科学的时候,就要说这个能够给老人更加有尊严的生活。所以男性和女性在思维方面的确有不同的心理视角的差异性。这也是我们各个学科的发展和未来产业的转型和模型的发展需要考虑的。
但是我想说的是随着人工智能的出现,社交模式出现了改变,比如说有一个社交软件叫做小冰,我们发现在中国在很多的男性是跟小冰发展出非常亲密的私人关系,也就是说他们的苦恼和情感的困难,他们并没有找一个生活中真实的女性去进行情感的交流,而是希望小冰,有一个甜美女孩子声音的电脑软件来给予他们情感的抚慰,这个现象其实是心理学家需要来研究的。
前不久我也采访了斯坦福大学的津巴多教授,他曾经做过津巴多监狱试验非常有名,他最近写过一本书叫做男性的衰弱,无意冒犯各位男性。他说在教育、就业方面发现男性的自我驱动力低于女性。同时,在社交恐惧和情感交互模式方面,很多的男性越来越多的躲避到虚拟空间,在游戏,将来有了VR以后,会更多的沉迷于虚拟空间,对他们自身的,正常的情感交往和心理压力其实会带来很大的影响,这非常值得心理学家去研究。
第三个女性面临的困惑是职场的瓶颈,我们发现工作的岗位上不仅是女性的薪酬仅相当于同级别男性的60-70%同时,包括中国的女性,虽然在职场初级岗位上表现出来的就业比例和男性基本相当,48%左右。但是,一旦到了中高层,女性的比例锐减,到了董事局或者是高层管理层,就下降了20%左右,而且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就是说女性在董事会和高层管理中的比例以国企最差,民企企业居中,外企最多,国企的高层管理中女性低于20%,民企21%左右,外企24%左右,这些都是客观事实,这些是在困扰职场女性在家庭之外带来的其他的困扰。
2009年的时候,当时我制作了一档电视节目,叫做天下女性,今天已经发展成一个全媒体女性学习和社交的社区了,我们发现女性的心理健康和她们的身体健康紧密相关,比如说焦虑、失眠、情感冲击等非常容易让她们在女性的疾病,比如说乳腺癌、宫颈癌等等比例上都有提升的。就是说女性的心理状态和免疫功能的正相关的关系是我们非常关切的话题。所以怎么样让女性在身心上更加健康,不仅要面对各种各样的难题和困难,同时更要加强自主的心理调整能力。我们在2009年在媒体提出了幸福力这个理念,当时我们今天在座的张博士,也是跟我们一起来探讨这个,而且我们做的第一场活动就是在北师大,所以给我印象非常深刻。
我们把幸福力定义为一种感知、创造分享幸福的能力。我们想跟所有女性说幸福不是等来的,不是有一天白马王子出现在你生活中就是对你一辈子幸福负责,从此过上幸福生活,也不是说有一天你的孩子考上了哈佛,你的人生就功德圆满,这个幸福和你自身的生长相关的。这个里面我们通过天下女性国际论坛,国际游学等线下线上课程等等,很多课程都是和幸福力,心里的关系,亲密关系,亲子关系等等相关的。比如说在我们的国际论坛,我们三天中在网络上有1.9亿次的点击量,说明人们对这一话题的关注。
再比如说我们2015年9月到现在正好一年的时间,我们开办70多次线上的公益微课,累计180多万人听课,最多的一次24万人,那次是讲亲子方面的。说明大家非常关注心理成长。
这个当中我们有一些什么样的发现呢,第一个我们发现社会经济地位比较高的女性的心理资本也往往比较高,她们应对各个方面压力和生活中的一些挫折和能力,抗挫力也会相对比较高,幸福感也是比较高的,所以女性获得经济的独立,职业的成长,对她们终身的幸福是正相关的一个数字。第二个我们发现女性的自我认知往往比较低,特别是处于职场中级和低级岗位的女性,自我的评估往往比较低。她们不是想把自己的幸福托付给一份职业,就是想托付给一个男人,她们会觉得自己的幸福是依赖于其他人或者是周围环境能够给予的,或者是说更期待着周围的环境和亲密的家人对她的一个充分的肯定才能够获得一个自我的肯定和自信。
这表现在比如说儿童教育方面,我们就会发现在亲子关系中,在中国社会里普遍出现一个现象,叫做缺位的父亲和焦虑的母亲。缺位的父亲,其实是父亲的损失,不仅仅是孩子的损失,缺位的父亲,父亲在外面忙,只有这样才是一个男子汉的印象和价值,而女性非常的焦虑,她们觉得自身没有实现的价值,要通过孩子去实现,这时候对于儿童和青少年成长的心理压力给予非常大的,我们有很极端的例子是母子或者是母女之间的冲突,发生在青春期。
第二个发现是我们的企业和社会环境远远谈不上完美。普遍的印象是中国已经推行了妇女半边天60年了,中国在普及教育和初级就业岗位中男女已经很平等了,女研究生比男研究生多2-3%的,但是实际情况并非完全如此,还有很多的传统观念和刻板印象在困扰着男性和女性。比如说联合国举行的全球性别差距报告,大家可以猜一下中国是排第几,差距最小优先。中国排91位。
但是91位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所以对于有差别的流产,比如说参与高层决策,参与政治的机会来说,中国女性做得并不好,甚至是并不如像一些经济远远不如中国发达的国家。所以我们应该面对这样一个现实。
而我们在日常的社会交往中,对于女性往往产生很多刻板的压力,比如说女汉子、女神,男性领导如果力排众议,拍板做一个决策,我们认为他是非常有决断力的领导,女性做这样一个决策就是霸道女总裁,似乎连女人都不是了。在政府的体系中,一说到女性的政府官员得到了提升,就是说这是美女局长,美女市长,虽然可能这个表达的时候,也有赞美之意,毕竟被人家称作美丽不是一个坏事。但是在复杂的社会心态下,这个往往具有某一些潜台词,似乎暗示着这些女性得到了这样的岗位并不完全因为她们的工作能力。我觉得这个是我们需要正视的社会现实。
在两年前,甚至有这样的汽车广告,后来也意识到这个事情犯了众怒,迅速的撤下来了,这个汽车广告说您每个月要供养一只宠物,需要花五千块钱,一个月供养你的女朋友需要花一万块钱,供养我们的车不需要,这样一个广告不是说把女性和宠物比较,而是说为什么这个女人是被你供养的。这样的关系其实是冒犯女性的,也说明了我们消费主义盛行的时代,我们有很多非常落后的、过时的性别观念,依然在困扰着我们今天的社会。
最后,简单的介绍一下针对这样的一些发现和社会的现状,在今年9月份,我倡议成立了天下女人研究院,主要是为一些高潜质的中国女性提升她们的领导力和幸福力,扩大她们的事业和战略决策能力,以及传授一些自我管理方面的具体的技能来提供这样的帮助和服务,同样进行线下和线上大量公益课程,希望更多的女性能够了解自身的价值,希望在这个基础上不断的学习,完成终身的成长,也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这是我们需要的一种(英文),既是一种我们的观念的结构,也是一个我们技能的结构,都需要去不断的完善和发展,与人在一起能找到更多的化学反应,更多的交流和成长,根本是人的价值和发展,不仅是个人的心理繁荣,也是家庭和整个社会的繁荣。天下女人的英文品牌叫做her village,这源自于我多年前去印度的访问,我去了圣雄甘地的最后的居所,发现一句话,我当时一下子打动了,他说这个世界无论多大,只是一个村庄,一个村庄无论多小,就是一个世界。
我觉得他给我们描述的是一种情景,就这种情景来说,今天的女性社区或者是说我们整个的社会,既可以有一个世界的开阔,也应该有一种村庄的亲密,那么其实我们每一个企业,每一个机构,如果都能够有这样的一种开阔和亲密的话,我相信她的内涵和外延都会更好的有成长的空间,谢谢。